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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翩翩

文/北欧残雪

编辑/执明峰编辑部


  我知道翩翩这个人,实在是出于偶然。


  最近奴隶格斗十分盛行。那天我应友人邀请,前往一处经常举办格斗的场所。

  对于奴隶格斗,先前我也只是听友人提到过一二,他对这些新奇事物总是特别好奇。那纯粹是贵族的娱乐。他们让自家奴隶在比赛中互相厮杀,自己却坐在高处的包间里,对着那幅血肉横飞的场面展露笑意。

  这项活动最近逐渐被一些喜欢刺激的年轻人所接受,他们虽然没有奴隶去参加这项比赛,但也可以站在赛场边围观,以满足自己暴力猎奇的欲望。

  像是这一类竞技性的游戏中,似乎总不乏开设赌局来赚钱的人。当我走进藏在巷子角落那扇通往地下竞技场的门时,就看到一个壮年人大声吆喝着今天参加比赛的奴隶们的名字,而周围的年轻人就像被臭气吸引的苍蝇一样围在他身边,用更大的声音将大把金钱压在自己所看好的奴隶身上。

  我顿时对眼前的这一切心生厌恶,到现在我虽然确实站在观赛的场地上,但仍然想不通友人为什么要对一向不喜欢热闹的我发出邀请,更何况是奴隶格斗这样“前卫”过头的活动,作为保守派的我原本是决不会主动去了解的。

  此时,主持人穿着一身仿佛是假面舞会中才会出现的装扮登上了竞技台,虽然双方奴隶还未上场,但周围无数狂热的爱好者都开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然而我仍未见到友人的身影,不禁开始怀疑这是否是他刻意安排来折腾我的闹剧。

  带着满腹疑惑,我最终还是将目光转向竞技台——我对奴隶格斗先入为主的印象太坏了,也许它实际上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呢?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十倍……不,一百倍。

  不得不说,贵族的游戏实在让人很难理解。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一共进行了三场比赛,场地里的奴隶一个个长相凶悍身材精壮……我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主持人宣布的资料里,他们几乎每一个都超过两米,身上的肌肉像小山一样堆积起来,就像两辆铁铸的战车,光是撞在一起就会发出结实响亮的声音。

  这样的奴隶们身上最多只穿着主办方提供的简陋护甲,手里拿着的是打铁铺随处可见的冷兵器。一旦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他们就像疯子一样与对方撕扯起来,常常没有几分钟就见了血,但这仅仅是这项野蛮活动的开始。

  他们用武器去打,丢掉武器之后又上拳脚,我甚至见到有一个奴隶直接张口将另一个奴隶的小半张脸皮给撕扯了下来,而后者仍然拼命用手里的铁棍砸前者的背。

  这完全是野蛮人的行径,甚至连竞技比赛都算不上!

  话虽如此,但显然周围的人并不是这么想的。开始还好,但当奴隶们打的越是激烈,场地里越是血肉横飞时,他们就越发狂热地叫喊起自己下注的奴隶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借给奴隶们力量,好让自己赢得这场比赛的赌金一样。

  这种活动真是糟透了,我觉得自己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等日后再见到友人时,如果他敢跟我说这个邀请就是个恶作剧的话,那我肯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接下来的第三场比赛是来自R伯爵手下的布鲁斯对……哇哦,诸位观众,这将是一个大惊喜!另一名选手因为是昨晚临时报名,所以没有写进场次名单里,连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不过,这也是她一贯的登场方式。话说到这,你们应该已经清楚她的名字了,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

  本来我已经要走了,但在主持人说出这样的一段话时,在场几乎所有的老“斗迷”都沸腾了起来,他们激动的从座位上蹦起来,在诸多人中我变得寸步难行。他们扯着嗓子高喊出一个名字,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激烈,仿佛能让这声音突破场地传到地面上去——

  “是翩翩——”

  “好家伙!翩翩上场了——”

  “能见到翩翩老子今天不虚此行了——”

  一群大男人嘴里喊着个明显是东方女性的名字,激动得手舞足蹈的样子在我眼里实在是有些可笑,但同时我也产生了一些好奇——听着那个可爱的女性名字,我不由得去猜想会出现在这种格斗场上,并大受这些暴力爱好者喜爱的女性,是不是也像我之前见到的那些奴隶一样浑身长满了夸张的肌肉,一拳头下去能把地面都打出一个窟窿来——并非我不尊重女性,只是在看了之前的那些奴隶的样子,现在我的脑中只能做出这样的想象。

  为了等待周围人的热潮过去,好让我顺利的离开竞技场,也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我还是顺着所有人的目光向场地中央望去。

  她穿着被洗的发白的灰色斗篷站在场地的一角,宽大的服装也遮不住细瘦的身材。她看上去似乎和我之前所见的任何战斗奴隶都不同,她那么纤细,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个能赢得比赛的人,倒像是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似的——这种形象远远出乎我的预料,如果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奴隶,倒还能让人相信,但她站在这种满是鲜血的竞技场上,只让人不住担心她会不会被撕成碎片。

  但理智告诉我这样鲁莽的推断是不对的,我看到门口那个开设赌局的壮年人挤进了人群,他已经设下了这一场比赛的赌局,而周围的人疯了一样将钱扔到他面前,嘴里大喊着:“买翩翩赢!”

  她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也显然凭着以往的战绩,令所有老斗迷都相信她有必胜的能力,因为周围的叫嚷声中,竟没有一声是要买那个布鲁斯赢的。

  她到底是有怎样的身手?我内心的好奇不断膨胀,场上主持人已经喊出了预备的口令,周围买注的人也逐渐平静下来,紧盯着赛场,生怕看漏了什么似的。

  我本来可以趁这个时候离开,但此时我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步,似乎有种魔力促使我重新回到才离开不久的座位,带着期待与好奇等待这场比赛的开始。


  比赛开始了,然后比赛结束了。

  主持人宣布开始的瞬间,翩翩动了,她纤细的身子飞了起来,灰白色的斗篷在空中飘摇,仿佛是蝴蝶的翅膀,又仿佛是死神的衣角。

  布鲁斯也向翩翩扑去,但和女孩相比起来,他的动作实在是太笨拙难看了。

  那似乎是个很快的过程,我所能看到的就只有一道银光,它从翩翩的衣角飞出一道弧线,在布鲁斯的肩上跳跃了一下,然后他的血喷溅出来,像逆流而上的瀑布。

  紧接着,又有一道银弧出现,布鲁斯那只握着铁斧,正准备砍向翩翩的右手就那么飞了出去。太快了,直到斧刃牢牢地扎在地上,那只手腕才慢悠悠地松开斧柄,变成死肉掉在了地上。

  之后怎么样了?我连忙将视线移回战局,却发现虽然我只有片刻的闪神,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布鲁斯的胸膛和腰侧分别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就像一个巨型的“洒血机”,而在飞溅的血珠里,翩翩娇小的身影仍在翩然飞舞,她旋转的弧度像是世界上最美的舞蹈,从容地落地,又带走了布鲁斯的左腿。

  这场比赛最后的信号,是布鲁斯那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时发出的声音。

  我彻底愣住了,不过周围那些老斗迷们也好不了多少,甚至连主持人也是在几秒钟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大声宣布着翩翩的胜利。

  翩翩赢了,她的胜利比我之前看过的那两场比赛的胜者来的都要干净利落,她不像是在战斗,而像在自家的后庭院里翩翩起舞。

  她叫翩翩,难怪她叫翩翩。我听说贵族有给自己的奴隶起名字的习惯,这代表着抹煞他们过往的一切,代表着绝对的支配,我曾厌恶他们的这种做法,但现在,就是此时此刻,我却无比赞同翩翩的主人所给她起的这个名字。

  全场的人都轰动起来,斗迷们狂热的声音几乎能将整个场地都翻个底朝天,在此之前他们应该已经见证过许多次翩翩的战斗,而这次的结果一如既往,所以才惹得所有人都为她疯狂。

  但是翩翩不像之前的胜利者,会对台下的观众做出炫耀的动作,她只是默默地离开,步伐不紧不慢,就如同她来时一样。

  或许是为了将斗篷上的血迹洗掉,才变成了那样灰白的颜色吧?我突然漫无边际的想道。当她染着斑驳血迹的斗篷末尾消失在场地中时,主持人宣布了下一场比赛的参赛双方,这时,我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离开了。


  “怎么样,奴隶格斗很有意思吧?虽然我那天有事没去,不过就算没有我的解说,你也一定能够感受到这种让男子汉热血沸腾的乐趣吧!”

  “说实话,我只看了一个多小时,并且决定回来把你揍一顿。”

  “什么?!你难道没有被那种充满暴力美学的氛围感染吗?连这都不能让你激动起来,那你还算什么男人啊——”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谢谢。还有,除了翩翩那一场外,我实在没感受到什么暴力美学的存在,不要再让我去第二次了。”

  “你说谁……翩翩?!我的上帝啊!你说你看到了翩翩吗?”

  “她是个很让人着迷的女孩子。”

  “天哪——早知道她会去,我就算冒着被辞职的风险也应该去看那场比赛啊!!”

  “我觉得你真是脑子出问题了。”

  “我说,你这还能算是我的朋友吗?”


  那之后,友人又向我灌输了许多关于翩翩的事情。他说她是奴隶格斗赛场上的不败战神,谁也不懂为什么那个东方女孩能有那么大的能耐,有人说她是东方国度里名震天下的杀手,有人说她根本就是东方传说里那些精灵怪物变的……关于她的谣言从来不会少,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她参加的比赛,绝不会输。

  这样厉害的人物,为什么要沦落到给贵族当奴隶呢?我这么问友人时,他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虽然关于翩翩的事众说纷纭,但在她参加奴隶格斗的目的上,似乎在她的追随者圈子里有一个比较公认的答案——她是为了给自己身患重病的母亲筹集高额的诊金,才将自己卖给了某位男爵,后来似乎被某名侯爵看中,被转卖到他的手中。

  奴隶格斗的胜方能给贵族带来一大笔赌金,但真正能分给奴隶的只有少数,几乎不足十分之一,甚至还不如一些正经工作给的钱多,她最终选择了这条路,或许也是有自己的苦衷,正如她神秘的身世,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晓。

  不过,也没有知晓的必要。


  从那次后我再也没有去看过奴隶格斗,正如我对友人所说的那样,我对这项贵族的游戏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不过有的时候,我仍旧会想起翩翩。想起那天她在竞技台上优雅轻快的身姿;想起她斗篷下的双刀划出的银色弧度;想起她的从容;想起在我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她那张从未笑过的脸。

  我时而会从友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她的每一次出场都没有预告,能否碰到她本身就仿佛是一场赌博,但无论如何,我从未听过她落败的消息。

  到后来,奴隶格斗的热潮渐渐的退去,友人也不再一有空就向格斗场里跑。所以当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似乎已经很久没从友人那里听到关于翩翩的事了。

  她现在是在哪里?还是在奴隶格斗的赛场上拼搏吗?她仍旧会是那个不败战神吗?她已经筹够了给母亲治病的钱了吗?

  一切都不会有答案,因为她的故事终于逐渐的从我的人生中退场。

  从始至终,我们不过是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

                                             The end

                                        2016-03-20 21:5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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