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棒：@木石君novel 

“许博士，不要再进入‘龙吟’里面了。”研究员打开茧型舱，小心地将半躺在里面，面色苍白的男人扶了出来，“再这样下去，您的精神会崩溃的。”

许澄的额头上渗出冷汗，他扶着研究员才能勉强站稳。他转过身看着茧型舱，用颤抖的手指轻轻地触碰茧型舱的外壳。当初研制出这个机器的时候，许澄不知道该给它起什么名字，后来和周然一起吃午饭，许澄提到这件事，周然随口说：“不然叫‘龙吟’怎么样？听着就很帅气。”

许澄还记得那时候窗外有些灼热的阳光照在周然的嘴角，那里有一个隐蔽的小酒窝。

“可是周然死了。”许澄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他身旁的研究员露出了悲伤同情的神色，“我找了他三年，最后只找到他的尸体。我要用‘龙吟’找到‘贝尼’，我一定要找到害死他的凶手！”

贝尼——被国际刑警全球通缉的变态连环杀人犯。当然，“贝尼”只是他的自称，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和真实身份。至于犯罪动机什么的，自然也没人知道。

现有的资料只知道贝尼极度残忍，他会掳走被他盯上的人，七天之后，人们会在垃圾场、河道边、马路上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发现受害者的尸体。这些尸体几乎都支离破碎——不是死后被肢解，而是生前遭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的折磨。

这些尸体旁边，无一例外，会用血写下这样一个英文单词：“Bernie”。

杀手贝尼，他的名号就这么传开了。

周然毫无疑问是贝尼手下的又一个受害者。

但周然是特殊的。

首先，周然是个警探。其次，在周然失踪前的最后一天，他跟许澄说，他找到了关于贝尼的线索，说不定他能挖掘出贝尼的真实身份。

最后，周然失踪的时间和其他受害者不同，不是七天，而是三年。他被贝尼折磨了三年。换而言之，他在贝尼身边待了整整三年。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专案组找到了许澄，想让他用“龙吟”破译周然的灵魂，希望能从中找到关于贝尼的线索。

破译灵魂——这是专案组对“龙吟”这个机器简单粗暴的理解。人有没有灵魂周然不知道，但“龙吟”收集到的只有脑波。人无时无刻不在往外散发着脑波，临死前尤为强烈。将附着在尸体上的，人临死前的脑波收集起来，再用“龙吟”来进行模拟分析，接着躺在茧型舱里，接入自己的脑波，就能见到临死前状态的那个人，还能与之交谈。

外行可能就会以为是破译了灵魂。

这些天，许澄反复地将自己的脑波接入“龙吟”，甚至因为次数过多，有精神崩溃的风险，可他见到的、临死前的周然，已经疯了。

每次他接入脑波，所看见的背景都是一片纯白色。周然怔怔地站着，双眼空洞洞的——字面意义上的空洞——他的双眼已经被挖出来了。

他试图和周然交谈，可长达三年的折磨已经让周然精神崩溃了。他认不出许澄，也不回应许澄的问话，只是自顾自地开始讲故事。

一开始周然的逻辑还是清晰的，他讲小熊贝尼与玫瑰玛格丽特的故事，温馨得不像周然曾经有过的遭遇。后来故事的发展渐渐陷入癫狂，也越来越没有逻辑，故事里出现了爱丽丝，出现了小王子，出现了一天的四十三次日落，出现了A君，出现了龙吟，出现了澄，甚至玛格丽特的物种也改变了——她成神了，也出现了分食两脚羊的场面，当然最后，玛格丽特死了。

他反复地接入“龙吟”，可周然讲的，始终是同一个故事。

许澄将周然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录了下来，专案组里面的心理专家告诉他，周然虽然疯了，但并不代表这个故事没有价值。可能是周然破碎的精神用一种隐喻的方式将他的经历诉说了出来。

许澄反复地看着周然讲述的这个故事，当然，某些东西其实也不是隐喻。比如说“贝尼”，这毫无疑问是杀手贝尼的指代。他囚禁看押着玫瑰玛格丽特。

心理专家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周然会用玫瑰来指代自己呢？”

许澄苦笑了一下：“我们以前在国外上大学的时候，一起参演了《小王子》的话剧。当时饰演玫瑰的女孩子生病了，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女演员，周然因为长得比较秀气，就被强制地戴上假发，扮演玫瑰——当时剧本里叫她‘玛格丽特’。”

是否周然在反复折磨的时候，依然忘不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所以用玛格丽特来指代自己呢？

许澄不知道。

而贝尼毫无疑问一直在折磨玛格丽特，玛格丽特的形态一次次改变，大概就意味着周然的精神在一点一点地崩溃。

而故事里的“澄”和A君，许澄相信，这是指自己。他的英文名就是“Albert”，周然有时会叫他“A”。其他名字以A打头的同学，周然从来没有这么称呼他们。“A”是许澄的专属称呼。

有一次，许澄问他：“你为什么叫我A？”

“因为你成绩特别好，总是得A呢。”周然无辜地笑道。

那时候周然端着一杯咖啡，嘴角还留着一点咖啡渍。咖啡的香气连带着窗外蔷薇清幽的气味一齐钻进许澄的鼻腔。

澄和A在故事里，都是要带玛格丽特离开的角色。可是他们都没有成功。

是不是，周然在被折磨的时候，也会想起他，也会想让许澄来救他？

可是许澄没有找到他。

后来心理专家认为，“爱丽丝”指代的是其他受害者，因为爱丽丝只出现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对应现实，可能受害者是被贝尼杀死并抛尸了。

而分食两脚羊的场面，极有可能是贝尼强迫周然吃人肉，这大概也是周然精神崩溃的诱因之一。

至于小王子、四十三次日落、龙吟，大概只是周然过去记忆的映射吧。

可是他们对周然这个故事的分析就到此为止了，无论是许澄，还是专案组，都找不到关于贝尼的线索。

回到宿舍，许澄喝了很多的酒。

许澄在认识周然的时候，根本不能喝酒，就是一杯倒的量。遇到些必须要喝酒的场合，都是周然替他挡酒的。

可是周然失踪后，许澄开始失眠。他发现自己必须借助酒精才能入睡。第一天喝一杯，第二天一杯半……酒量就这么慢慢练出来了。

他曾想，假如他有幸还能找到周然，他一定要跟周然说，你看啊，我现在也能喝酒了。你以后不用再给我挡酒了。

可是周然死了。

他的死相凄惨到老刑警看了也忍不住呕吐起来。

他是那么坚强而且正义的人，成为警探的时候，他告诉许澄，他要打击这世上的不公和犯罪。

不……像是想到了什么，许澄放下了手里的伏特加，周然是被囚禁的玫瑰玛格丽特，可是周然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个性。

周然知道“龙吟”，假如他死，他一定会留下什么讯息的！

一定是他忽略了什么！贝尼的信息一定藏在周然的故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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